郑永年为惠州市委书记黄业斌颁奖。

圆桌论坛现场，各路专家论剑互联网与社会管理创新。

“无线城市智慧惠州”体验活动现场火爆。

□南方日报记者林旭娜南都记者彭美胡服

摄影：罗彦军统筹：金强

4月29日，首届华人网络论坛在惠州举办，其主题“互联网与社会管理创新”持续发酵，引发学界、政界和网民强烈关注。

这并非偶然。今年2月，胡锦涛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社会管理及其创新专题研讨班开班仪式上指出，要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提高社会管理科学化水平。随后，社会管理创新写入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和“十二五”规划。据统计，中国目前有31个省(市、自治区)成立了社会管理创新领导小组。

社会管理创新与网络技术应用密不可分。如何驱动互联网与社会管理创新的良性关系？近年来，中国多座城市以开展网络问政为抓手，对利用互联网进行社会管理创新做了许多有益探索和尝试，其中有哪些得失需要总结？

首届华人网络论坛期间，来自中国大陆、新加坡和台湾地区的三位学者就此展开深入解读。

■专家论道

社会管理创新，体制改革是个大问题，这就要从社会管理体制进一步走向社会治理体制，政府要实现由管制向管理和服务职能的转变。因此，创新社会管理体制，必须深化行政体制改革。

——— 许耀桐(国家行政学院科研部主任，广东顺德大部制改革方案课题负责人)

以前的假定是，政府比社会聪明，政府引导、规划社会的发展，但现在社会在很多方面要比政府聪明，很多人才在社会，政府如果要科学决策就必须参与和分享社会知识。——— 郑永年(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

政府与公民之间应有一种正面心态，政府应将公民视为伙伴关系。政府要在网络上将自己的施政理念、施政效果展示出来，同时也要通过互联网了解民意。

——— 蔡玮(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教授、时事评论员)

搭建政府社会沟通桥梁

网络上出现越来越多不同类型的互联网社群，这是个好现象，互联网从根本上彻底打破了地域限制，促成了大规模的社会共同体的产生。

“现在中国的网民数大概是4.6亿，到今年年底估计可以突破5亿。而中国现在的手机用户是8.89亿，到今年底，估计要突破9亿。手机上网使得中国实际网民数量高于现在的统计数字。”许耀桐判断，中国已经形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网民社会、网络社会。谁要是不重视这个群体和网络技术，谁就会背离现实。

如今，越来越多的网民通过网络表达意见和诉求，以达到参与社会管理的目的。这样的参与也使得社会管理模式不断发生变化。很多地方的官员已经接收并逐渐熟悉使用网络语言和网民进行互动，通过网络平台了解民意。

“这些变化促使政府在权力使用方面有了新的尝试，比如党务、政务以及社务公开，使得权力有望得到有效监督。同时，政府利用网络平台在吸纳民意、知晓民情、体现民智方面都有了新的技术手段。”许耀桐说，社会管理涉及两大部分：政府和公民。互联网在两者之间起到一个互动作用，形成一个互信、互助、平等、合作的关系。这个平台尤其对于当下的社会转型尤为重要。

郑永年则特别指出，互联网对塑造强政府、强社会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具体表现在：首先，互联网可以促成社会的自我组织化。比如现在网络上出现越来越多不同类型的互联网社群“这是个好现象，互联网的一个特点就是信息交往。传统社会受地域的限制，现代媒体产生之后改变了这种格局，互联网更从根本上彻底打破了地域限制，促成了大规模的社会共同体的产生。”

其次，互联网是国家与社会，政府和人民互动的有效平台。这个平台哪个政府都不会放弃，胡锦涛、温家宝等国家领导人多次在网上和网民进行互动。与传统媒体单方向的信息传送不同，互联网是双向的，它是真正意义上的沟通。

第三，互联网可以促成政府参与社会。“从前的假定是，政府比社会聪明，政府引导、规划社会的发展，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社会在很多方面要比政府聪明，很多人才并不在政府里面，而在社会，政府如果要科学决策就必须参与和分享社会知识。”郑永年分析。

第四，互联网可以促使社会更好地参与政府决策。比如通过互联网来为政府出谋献策，也就是“网络问政”。

蔡玮认为，互联网作为一种沟通工具而存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媒介。“惠州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黄业斌说，互联网是政府创新社会管理、倾听民意、倾听呼声的一座连心桥。在互联网时代，政府与公民的关系定位，取决于双方的心态。”

“在我看来，政府与公民之间应有一种正面心态，政府应将公民视为伙伴关系。”蔡玮说，有了互联网，今天的公民，无需通过传统媒体发表意见，也不必聚众上访提意见。因此，政府要在社会管理上有所调整，在经费、人力上有所倾斜，要在网络上将自己的施政理念、施政效果展示出来，同时也要通过互联网了解民意。

目前，互联网由政府负责管理，同样，网民通过互联网发表意见，来改变影响政府决策，进而影响政府的管理理念和行为，这种影响是双向的。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公民意识的增强，这种影响还将持续深远。

创新社会管理广东条件成熟

珠三角行政体制改革，使得政府调整职能后必定要向社会放权，必定要依靠社会组织和公民组织，为公民提供均等化和多样性的公共服务。

今年的广东省政府工作报告，省长黄华华针对社会管理创新提出，要率先将珠三角地区建设成为社会体制改革示范区。

“如果要我给社会体制改革示范区下定义，应该是：以最小的成本管理出一个和谐的社会。也就是我一直强调的强政府、强社会。”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开门见山地说，广东进行社会管理创新，条件已经成熟。

“广东的广州、东莞、深圳外来人口很多，市民社会相对发达。而且广东在社会体制改革、社会管理创新领域已经进行了尝试，并不是一张白纸。广东的网络问政做得很好，这就是社会管理创新的一个表现。”郑永年评价。

在学术界，国家与社会，政府和市民之间的关系基本上可以归纳为四种情形：第一是强政府、弱社会；第二是强社会、弱政府，第三种是弱政府、弱社会；第四种强政府、强社会。最差的情况是第三种，而第四种情况对当前而言最为理想。在这种模式中，政府与社会各自分工，是伙伴关系。

国家行政学院科研部主任许耀桐也认为，珠三角地区要搞示范区，在物质基础方面已具备相当基础。珠三角区域内的城市，大多产业基础雄厚，政府财力比较雄厚，可以有较多公共资源投入到社会民生事业当中。

“社会管理创新，体制改革是个大问题，这就要从社会管理体制进一步走向社会治理体制，政府要实现由管制向管理和服务职能的转变。创新社会管理体制，实现社会治理，就是要实现从以政府为单一主体、以单位为主要载体、以行政为主要手段、以管制为主要目的的传统模式，转向政府行政管理与社会自我调节、居民自治管理良性互动、社区管理与单位管理有机结合，多种手段综合运用，管理与服务融合、有序和活力统一的多元治理、共建共享的新模式。因此，创新社会管理体制，必须深化行政体制改革。”许耀桐说。

目前深圳、顺德等地都在按照大部制的要求进行行政体制改革。许耀桐认为，珠三角区域内的行政体制改革，使得社会管理体制改革有了相对明确的改革空间。政府调整职能后，必定要向社会放权，必定要依靠社会组织和公民组织，为公民提供均等化和多样性的公共服务。

“顺德准备进行新的尝试和制度探索：设立较少政府机构，有效转变政府职能，目的在于开放公共事务，促进全社会参与公共事务治理。除政府的管理与服务外，今后只要具备公民组织和行业组织、中介组织承接的客观条件，能放则放，能简则简，大力促进社会组织良性发展。通过这些努力，必然会开创出公共事务的社会参与和共治共管的新局面。”作为顺德大部制改革方案课题负责人，许耀桐对政府放权后的社会管理模式颇有信心。

在首届华人网络论坛上，惠州凭借得票第一的绝对优势，成为2010年度中国“互联网与社会管理创新城市”。

惠州市委书记黄业斌表示，网络问政在惠州实施近3年来，注重引导网络民意理性表达诉求，提高虚拟社会的管理水平，实现社会管理多领域的创新，通过常态机制的建设，由此前单一的行政手段管理，转变为“全民共治”的综合管理。

惠州

从网络问政到全民共治

不 回避、不忽悠、不作秀。怎样和群众建立 有 机 联系，这是提高执政能力的关键。

———惠州市委书记黄业斌

澳大利亚“海归”张毅回国后，成为惠州市委宣传部的公务员，自此，每天上各大网站搜帖、读帖、整帖，收集市民意见和各类民生资讯，然后反馈给领导，成为他每日的常规工作之一。

这一天，张毅在网上注意到一条“东平下沉式隧道情况反映”的信息，环环相扣的惠州式网络问政链条随之启动：意见第一时间汇总到《惠民在线信息摘报》，并递交到市委书记办公室案头，每周周五，市委书记会就这些民生问题逐一批示，批示随后在网络问政综合平台上以帖子方式发布出来。另一方面，相对应的职能部门同时收到信息，惠州市公用事业管理局马上就此进行回复办理。

这正是惠州全民共治的缩影。

摸索＋农民工偶然拉开序幕

2008年8月，在被誉为中国网络问政元年的节点上，惠州西湖边，一名农民工无意中拉开了这座城市网络问政的序幕。惠州也由此成为中国网络问政制度构建征程上“抢先吃螃蟹”的佼佼者。

时值惠南大道改造通车之际，仲恺某电子厂 工 人 何 先 生 用“hzhqzxs”的网名，发帖呼吁惠城区、惠阳区之间应开通公交，让惠南大道变成惠民大道。该帖很快引来热议，众网友纷纷声援，疾呼惠南大道撤销收费站、开通公交。一时间，网络上民意沸腾。

惠州市委书记黄业斌对此事给予极大关注，在网帖上批示公用事业局等部门拿出解决方案报批。书记批帖从市政府内部流出被挂上网，一时各路网友为之叫好。

惠州执政者从偶然发生的事件中，感受到了网络民意汹涌的震撼。主要领导顺势而为，在短短2个月内，黄业斌批帖超过100条，而8月4日、5日两天内，他对89个问题直接做出网络批示，引发惠州各大论坛强烈反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网友发帖，书记批帖，部门回应，这种交流方式已不能适应网友日益高涨的热情。政府部门当即在制度建设和机制方面着手，惠州市委常委会专题研究并通过决议，要求整合现有资源，打造全新的网络问政交流平台，建立和完善网络问政机制。

“惠民在线”论坛应势而生。黄业斌、李汝求两位惠州“当家人”率先登台，与网友在线交流。截至目前，该市已有70多位市领导、县(区)领导和市直部门负责人上线，“惠民在线”成为网友参政议政的“网上议事厅”。

随着网络问政工作的推进，惠州下发了《“惠民在线”工作方案》，网络问政综合平台建成。惠州市网络问政步入发展快车道。

升温＋民间参与热情井喷

经过近3年的实践和摸索，惠州市逐步探索出依靠互联网推进社会管理创新、搭建沟通平台引导民众有序参与政治生活的模式。由于官方的重视与引导，网友参与社会管理的激情日渐被激发出来。

2010年1月，惠州十届人大会议旁听席现场，4名网友在认真听会。惠州人大开创性地进行网上征集“民间建议”活动，惠州政协也联合媒体展开“民间提案”征集。惠州“两会”期间，惠州人大共收到网友提交的“民间建议”100多件。

会后，市人大常委会党组专门召开了会议，决定将部分代表参考“民间建议”后提出的2件建议作为市人大常委会2010年重点督办的代表建议。将网络问政工作引入日常的人大工作，让“民间建议”受到相当于正式人大代表建议般的礼遇。

在首届华人网络论坛上，黄业斌致辞时感谢奥一网友“谌毅兵”，后者成为当日出镜率最高的网友。

去年10月的惠州书记网友见面会上，奥一网友谌毅兵向黄业斌公开提出了建设“坪新清”产业合作示范区的设想，黄业斌欣然接受并随即与深圳东莞高层对接。

因为网友的建议，而使“坪新清”进入公共视野，并成为深莞惠三市高层公共话题，此前从未有过。“不回避、不忽悠、不作秀”，黄业斌做出的承诺，变成实实在在的惠州网络问政。

据统计，从2008年8月份开始至2011年3月31日，黄业斌在116期《惠民在线信息摘报》上批示交办并办理问题491个；共有21名市领导、32名部门负责人、21名县(区)领导上线“惠民在线”论坛，网络问政综合信息平台(县区、部门信箱)共收到群众来信54459件，回复率达到99.75%，已办结53225件，办结率达到97.73%。

成熟＋让网民说了不白说

“李市长，您和黄书记是网络问政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么多年螃蟹吃下来，更多的是鲜味还是苦味？会不会担心吃螃蟹的时候可能螃蟹没被蒸死，一不小心会咬你，还是想到螃蟹终于有一天会被吃掉，最终达到和谐？”首届华人网络论坛圆桌讨论现场，凤凰卫视评论员邱震海直截了当地向惠州市市长李汝求发问。

“吃螃蟹，最主要的还是美味！”李汝求毫不犹豫地应答，“政府要建立和网民之间的良好互动关系，大家要互相信任。政府作出实效，老百姓就会知道网络问政是有效的。”

“怎样和群众建立有机联系，这是提高执政能力的关键。”黄业斌说，要通过引导网络民意、理性表达诉求，提高虚拟社会管理水平。通过网上信访和手机信访，多管齐下畅通群众诉求快速反映渠道，解决实际问题，让人民群众意识到在网上“说了不白说”。

为保障网络问政工作持续有效推进，惠州市委市政府已制定出一套广纳民意、汇聚民智、维护民利的网络问政长效机制。

邱震海在首届华人网络论坛上，为惠州的网络问政打了7分(10分制)，他说，在建立网络问政部门激励制度等方面，惠州的做法十分宝贵。

知名学者、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授任剑涛也为惠州的网络问政加分：“惠州目前已经走出了宝贵的两步：第一步是领导挂帅，惠州书记市长能够亲自触网，与网民制度化交流，典范先行。第二步是开始制度化，惠州已经建立了一个良性的互动机制，也让党政机构与社会在网络问政平台上实现了互信。”

中山大学政务学院教授郭巍青表示，惠州的很多制度要求政府广泛了解、主动面对民意。这是很多其他地方政府做不到的，而惠州走出了这一步。